作者丨律新社研究员 孙小雯 出品丨律新社研究中心 适配，是产业与环境之间最重要的关系。因地制宜，才是发展的底色。 2025年6月27日，国家统计局发布《2024年全国文化及相关产业发展情况报告》，报告显示，2024年全国文化产业实现营业收入191423亿元，营收规模再创历史新高。其中，东部地区营业收入绝对值141750亿元，接近中部、西部、东北部地区总和的三倍，显示出文娱产业高度的地域化特征。 虽然没有一部统一名为“娱乐法”的法律，但随着文娱产业的不断成熟与细分，各地行业发展态势各不相同，文娱律师所涉领域及其所需能力也呈现出差异，逐渐形成了具有区域特色的“娱乐法”实践体系。 2025年5月，律新社研究中心正式启动《精品法律服务品牌指南（2025）：文娱体育领域》调研。通过对北京、上海、杭州三地律师的调研，律新社研究中心了解到，不同区域的文娱产业发展路径各具特色：上海的文娱产业呈现出高度国际化与金融化特征，北京则在政策解读与响应方面更为敏锐，杭州则以互联网平台及新兴业态为核心驱动力。娱乐圈到底在哪里？或许，并没有唯一的答案——每一座城市，都在形成属于自己的“娱乐圈生态”。 上海文娱产业的国际化与金融化发展已走在全国前列。 在《关于加快本市文化创意产业创新发展的若干意见》（即“文创五十条”）中，上海明确提出打造“亚洲演艺之都”的战略目标。依托其作为国际化大都市的综合优势，上海文娱产业呈现出鲜明的城市特征：金融属性突出、国际化程度高、演出市场成熟。正是这一产业生态，推动了上海地区文娱法律服务市场的专业化和高端化发展。近年来，涉外事务、出海业务、投融资等大型项目需求旺盛，高端法律服务资源在此加速集聚，助推上海成为全国文娱法律服务的重要高地之一。 1.国际化程度高，带动涉外版权业务 2025年6月14日，第二十七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在上海大剧院盛大开幕。作为上海市民最关注的文娱盛事之一，开票高峰时段每秒抢票人数高达1万人次，真正呈现“一票难求”的盛况。作为中国首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国际A类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不仅持续推动中国电影事业与产业的发展，也为提升上海的城市核心竞争力和文化软实力注入了强劲动能。除了上影节之外，上海还举办上海国际艺术节、上海国际音乐剧节等一系列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文艺节庆活动。这一持续活跃的文化生态，间接反映出上海文娱市场高度国际化、对外交流频繁的特征，为法律服务在涉外演艺、版权交易、国际合作等领域提供了丰富的实践土壤。 华诚律师事务所 管委会副主席 上海在文娱产业方面的发展具有明显优势，华诚律师事务所管委会副主席朱小苏在接受律新社调研时指出，上海对外开放程度高，产业布局成熟，形成了良好的文娱生态。比如，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是由文化和旅游部主办、上海市人民政府承办的国家级综合性国际艺术节，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已成为亚太地区最具影响力的艺术节。另外，音乐剧市场目前在全国范围内以上海最为繁荣，数据统计去年上海的音乐剧票房占全国比重的56%。再比如电竞和游戏产业，也得益于市政府的一系列支持政策，形成了良好的发展势头，成为全球电竞氛围最浓的城市。也正因为这些产业优势，结合事务所自身在知识产权方面的特色以及长期积累的客户群体，华诚才在上海较早地将文娱体育作为一个独立的细分领域来发展。 △上海国际艺术节 图源网络 海华永泰律师事务所 高级合伙人 海华永泰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严洁红在接受律新社调研时表示，上海文娱产业的法律服务真正实现规模化发展，是自2000年后随着行业逐步兴起而形成的。彼时，以内容为核心的互联网娱乐平台陆续崛起，文娱产业作为新兴的商业形态开始展现出对专业法律服务的系统性需求。她指出，上海在这一发展过程中表现尤为突出，一方面得益于其市场化程度高、商业氛围浓厚，另一方面则是大量文娱项目天然具有国际化特征，早期便涉及跨境版权交易与合作制作。 严洁红对律新社回顾道，其团队早期为《中国达人秀》节目组提供法律支持，便是一次典型的涉外文娱法律服务实践。此外，诸如《妈妈咪呀》音乐剧等亚洲联合制作项目，在当时也主要集中于上海，由几家颇具代表性的公司牵头推进。这些实践充分体现了上海在演艺、影视、游戏、动漫等多个文娱细分领域较早形成的产业基础，也催生了对高水平法律服务的持续需求。 △综艺节目《中国达人秀》 图源网络 2.演出市场成熟，法律需求细分赛道 上海演出市场长期保持活跃，音乐剧、话剧等现场演出消费领跑全国，演唱会的承接能力亦十分突出——海外艺人来华演出频次高，演出场馆设施完善、互动体验优质。根据上海市文化和旅游局最新统计，2024年全市共举办营业性演出57,238场，票房收入达约51.7亿元，接待中外观众2,545万人次，各项指标同比2023年增长均超过20%。这一快速增长的演出市场，不仅彰显了上海文娱产业的蓬勃活力，也带来了大量法律服务需求。 上海隽宜律师事务所主任 演出市场的蓬勃依托城市区位优势。上海隽宜律师事务所主任钱佳仪在接受律新社调研时指出，近年来上海文娱行业的发展势头持续向好，特别是在消费端表现出较强的活力。以演唱会市场为例，其在上海的整体发展相较于其他城市具有明显优势。一方面，上海在演出硬件设施方面具备较高水准，无论是体育馆还是大型体育场，其舞台搭建、视听设备与观演环境均能为观众提供优质的现场体验；另一方面，上海作为国际化都市，对海外艺人具有较强吸引力，国际演出资源的集聚进一步提升了市场的多元性与专业化程度。在当前上海的文娱业态中，金融属性尤为突出，投融资、资本运作等金融要素在多个细分领域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受访者指出，演唱会项目的活跃发展不仅体现出文娱消费市场的繁荣，也反映出文娱与金融深度融合的趋势日益显著。 3.金融属性突出，投融资法律需求旺盛 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和中国的经济重镇，上海的金融体系发展始终走在全国前列，金融属性尤为突出。这一特征直接影响了本地文娱产业的运作模式——大量文娱企业背后存在投资方参与，承担起资金整合与输出的关键角色，资方主导的项目投融资模式较为常见。相应地，市场对投融资法律服务的需求十分旺盛，涵盖影视、综艺、体育、纪录片等文娱内容的全产业链条。 北京海润天睿律师事务所 文化娱乐与传媒业务部主任 北京海润天睿律师事务所文化娱乐与传媒业务部主任、高级合伙人杨曙光在接受律新社调研时指出，上海凭借其金融中心地位，在文娱产业融资与资本对接方面优势突出。其资金获取渠道多元、金融服务高效、相关制度成熟，可以为文娱项目提供涵盖股权投资、项目融资到金融衍生品等全链条金融支持。从法律服务需求角度看，上海文娱企业在融资时对专业法律支持的需求较高，尤其在投融资协议的起草与审查、股权结构设计、知识产权估值与处置等方面。随着金融与文娱产业融合加深，市场对资产证券化、金融衍生工具等高阶法律服务的需求也显著增长。同时，跨境文化合作项目活跃，涉外版权交易、国际合拍合同等法律问题频繁出现，对律师的跨境服务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监管严、产业新，是北京“娱乐圈”的鲜明特征。 据北京市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全市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法人单位实现收入合计23,022.6亿元，同比增长6.6%；其中，规模以上文化企业营业收入达22,512.4亿元，同比增长6.7%。北京的文化娱乐产业已步入成熟发展阶段，行业参与者对政策变化高度敏感，合规意识显著提升，对法律服务的响应速度与专业深度提出更高要求。 行政资源集中，监管合规需求旺盛 作为全国文化中心，北京汇聚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国家电影局等国家级文化审批机构，这一特点使北京成为政策的前沿地。北京的文化娱乐产业以传统影视制作为主，影视制作单位的数量和体量都居全国前列。加之传统文艺院团资源富集、内容创作端集聚了大批优秀的导演、制片人等高质量人才，北京的独特生态也催生出极具针对性的监管合规需求——政策敏感度高、监管响应速度快成为行业常态。尤其在影视合规方面，传统制作企业更关注剧本版权、拍摄许可、演员合同等环节的合法合规性；在舆情风险管理方面，则需提前防范因艺人负面事件引发的项目撤档、平台下架等连锁反应。对北京文娱企业而言，政策解读与合规应对已成为业务推进的前置环节，亟需在项目筹备阶段即开展全流程的合规审查与风险评估。 新兴技术驱动，带动前沿案件密集 随着AIGC、虚拟人、数字藏品等新兴技术在文娱产业的广泛应用，北京作为政策与产业高度集中的城市，率先迎来了技术驱动下的新型法律争议。许多具有标志意义的前沿案件在此涌现，例如全国首例AIGC侵权案即由北京法院审理，显示出北京在探索法律适用边界、回应技术变革中的引领地位。 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近年来，文娱法律服务市场呈现出数字化、合规化与跨界融合的显著趋势。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马识博在接受律新社调研时指出，从业务类型来看，传统影视与演出领域的法律需求持续深化，同时，MCN经纪、直播电商、AIGC内容创作、短剧等新兴业态迅速崛起，催生了大量复杂且新型的法律问题。例如，大成曾代理全国首例涉外MCN与外籍网红的经纪合同纠纷案。这类案例反映出市场对跨境法律合规、数字版权界定及新业态合同架构的法律服务需求正迅速增长。 杭州“娱乐法”生态的突出特质，源于其互联网产业链的成熟及新媒体领域的蓬勃发展。 一方面，游戏产业作为杭州数字文娱的核心增长点，其发展深度依托于本地互联网产业链的成熟。为强化产业支撑，浙江省商务厅等17个部门联合推出《支持游戏出海的若干措施》（2025年7月10日施行），明确提出构建“杭州为核心、甬绍协同”的跨区域产业体系，重点培育总部型与标杆性游戏出海企业。该政策通过拓展海外市场空间，同步激活了杭州涉外法律服务的新需求。 另一方面，伴随杭州自媒体、短视频、网红经济的繁荣，新型娱乐法律争议亦呈现高发态势——短视频“二创”引发的版权侵权、主播跳槽违约、MCN机构薪酬与合同争议等问题不断涌现。面对此类争议，《著作权法》《民法典》及《劳动合同法》等现行规范亟待精细化适用，同时也需创新出符合杭州新媒体发展的商业治理机制。在此驱动下，互联网语境中的娱乐法正经历系统性深化与规则迭代。 北京海润天睿律师事务所 文化娱乐与传媒业务部主任 就杭州“娱乐法”新媒体新业态而言，北京海润天睿律师事务所文化娱乐与传媒业务部主任、高级合伙人杨曙光认为，从目前接触到的杭州市文娱行业法律业务来看，杭州在新媒体领域发展势头强劲。这可能源自政策支持灵活高效、产业链成熟完善、配套服务体系健全、人才资源丰富等多方面原因。杭州新媒体产业领域始终保持活力与创造力，这也给娱乐法从业人员提出新的挑战和要求。例如，不同于传统艺人经纪可量化投入，短视频领域经纪公司主要通过平台资源整合、流量扶持等隐形投入提升主播商业价值。立足法律实务，杨曙光律师团队重新构建了违约损失计算模型，这对网络直播领域经纪纠纷判赔标准的确立有着重大实践意义。 “全国一大圈，各地有小圈”，这是目前文娱产业的区域化发展现状。 以北京、上海、杭州三地为例，文娱法律服务领域已逐步形成“多中心化”格局：北京依托政策资源与内容创作优势，引领合规审查与前沿案件探索；上海凭借金融与国际化底盘，催生高端化、跨境型法律服务；杭州则依托互联网生态与技术驱动，塑造出面向新媒体和出海业务的法律服务新高地。未来，文娱律师需兼备本地洞察力与跨界整合能力，才能真正嵌入各类文娱项目的“创、投、产、销”链条，实现法律服务在文化产业中的价值跃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