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

广悦律师事务所商业刑事部律师

在不同维度，“法律检索”有其特有内涵。对年轻律师而言，法律检索不仅仅是一项基本技能、工作任务，也是自身获取知识、汲取办案经验的学习手段。律师界共识是，法律检索能够总结裁判观点、预判案件走向，也能帮助律师评估代理风险、确定代理思路的可行性，从而为律师提供客户满意的法律服务上一道保险。但想要达成此效果，无不需要将检索做到扎实、严谨的地步才行。

实际上，检索易，做好检索难。由于不同律师在主观认识、个体能力以及重视程度方面的差异，法律检索的成效以及检索报告的质量在现实中参差不齐。在此方面存在的常见问题与不足有：

为了改善法律检索的质效，我们一直鼓励大家“穷尽检索”。信息无时无刻不在产生，所谓“穷尽”，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就像罗翔老师所提及的“圆圈正义”一样，即便现实中永远无法实现，但不妨碍法律人努力去靠近。在笔者看来，“穷尽检索”不仅仅是对检索动作的要求，而是努力实现一整套“输入-输出”的完整闭环，既要“找得到”“研究透”，也要“展示好”。

具言之，即在前期工作的基础上，锁定争议性问题，明确检索目的；其次，尽可能地挖掘有关信息，找寻权威、成熟的司法观点为自己所用，并在此基础上形成辩护意见；之后，在沟通反馈的过程中，提供重点突出、简略得当的检索报告，说服办案人员采纳辩护意见；在任务完结或服务终止后，整理汇总有关资料，形成相应知识成果，扩大品牌宣传，为一下检索做准备。

刑事诉讼具有明显的阶段性特征，每一诉讼阶段对法律检索的要求不尽相同。在案件类型上，普通案件与认罪认罚案件对检索的目的、时限、报告形式也有明显差异。为此，笔者以公安侦查刑事案件为例，特意整理制作了一张表格（详见下图），并将相关注意事项简要叙述如下：

（一）洽谈咨询阶段 

在接受潜在客户咨询的过程中，为其提供一份内容丰富、分析详尽、具有参考价值的案例检索报告，不仅能够彰显律师（团队）的专业实力，也反映出对客户的重视程度，显然是争取客户青睐的加分项。借助Alpha律师工作系统及以往知识管理成果，出具这样一份专业报告对律师而言自然不是难事，且可能获得的收益远远大于投入。对承办律师而言，完成这样一份报告，也是自身回顾法律知识、了解实务判例一次契机。过程中，除了检索法条、案例外，也要注意搜集相关政策性规定以及与案件有关的新闻报道。见诸于网络的重案、要案，往往需要律师耗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去代理，做好检索工作也有助于律师给出一个合理报价。另外，随着短视频的兴起，抖音、快手、微信视频号也能传递出有效信息，可以一并纳入检索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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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效率的律师团队如何做检索报告？》

• 《这样做检索报告，客户和法官都说好 》

• 《秒回客户咨询的检索报告是如何生成的？》

（二）公安侦查阶段 

这一阶段检索的主要目的是准确解答嫌疑人咨询，合理预判案件走向；为取保候审申请书、不予批捕辩护意见、羁押必要性审查申请书等律师文书提供有力支撑，争取办案机关对嫌疑人采取非羁押性措施（不呈捕、不批捕、不延长羁押期限或变更强制措施为取保候审）。刑事法规近年来变动较大，为了避免给出错误的判断，律师可以通过检索查漏补缺。此外，侦查阶段律师获取案情信息的手段十分有限，而随着捕诉合一在全国铺开，辩护节点不断前置（一旦检察官批准逮捕，往往意味着嫌疑人具有较大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后期辩护空间变得有限），对律师会见的要求越来越高。一方面，律师要通过法律检索梳理同类案件证据规格、罪名要件，提高律师会见问话的质效；另一方面，通过高效会见，能够获知更加全面的案情信息，了解清楚案件关键性问题，反过来有助于律师完成法律检索、文书写作等工作。

（三）审查起诉阶段 

这一阶段，律师通过认真、细致地阅卷已经充分了解了案情细节。对于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嫌疑人自愿认罪的，法律检索的目的在于分析同类案件判罚尺度，合理引导客户预期，方便律师与检察官沟通量刑意见。该类案件需要尽快完成检索任务，避免检察官作出决定或形成内心确信之后再进行沟通，以免影响嫌疑人从宽利益的实现。

针对嫌疑人不愿认罪认罚的，其中涉及事实认定方面的争议，则需要通过（申请）调查取证的方式获取更多案件证据，并不涉及法律检索。如若案件争议集中在法律适用方面，则需要开展法律检索，广泛搜集相似判例、司法意见以及权威学者的观点，辅助论证辩护意见的合理性。期间，既要关注有利于己方的内容，也要站在控方角度找寻相反观点，确保分析的全面性。最后，则是根据案件需要，及时提交检索报告。

（四）法院审判阶段 

检察官收到前述检索报告、听取律师意见后，要么是采纳辩护观点，（重新）调整量刑建议，嫌疑人自愿接受的并愿意认罪认罚的，律师便可见证嫌疑人签署具结书。对于认罪认罚案件，对不存在《刑诉法》二百零一条规定的可能影响公正审判情形的，法院一般会采纳检院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议，律师亦无必要再进行检索。

对于其他普通案件，律师在拿到起诉书之后应当着重研究检方指控思路，并围绕检察机关指控/一审法院认定事实，进一步完善检索报告，补强分析结论，以期说服法官能够采纳辩护意见。二审过程中，针对一审判决，律师检索任务亦是相同。

（五）服务完结之后 

在实现“穷尽检索”的过程中，律师（团队）为此投入了不少时间和心力。如果将检索报告使用一次便丢掉，时间成本未免太过高昂。对此可以在服务完结后，尽快对有关资料进行汇总整理，收录在专门文件夹当中。相关成果及结论在进行脱敏处理后，可以对外发表，增强律师（团队）品牌影响力。

法律检索的核心目的不外乎尽可能地挖掘成熟、权威的观点为自己所用，帮助自己说服客户、司法工作人员。“两高”作出有关案例指导的规定，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司法工作人员的认识，让优秀的法律检索报告更有可能被采纳。结合笔者工作经验，想要实现“穷尽检索”，过程中需要注意以下事项：

（一）关键词的选择 

关键词选取事关检索成效。有关法律检索的课程、文章等，重点均是介绍如何选取关键词。借鉴其他优秀同行做法，笔者认为可以从案情特征、规范特征、行业特征中等方面着手选取关键词：

（二）类案的甄别 

想要说服司法工作人员做到“类案同判”，前提必须是找到“类案”。而类案甄别一向是指导案例制度适用过程中的根本难题和关键环节。根据“两高”有关规定，“类案”是指与待决案件在基本事实（法定要素情节）、争议焦点、法律适用问题（是否属于同一法律规则框架下、是否涉及相同法律争议问题）等方面具有相似性，且已经人民法院裁判生效的案件。“类案的判断不仅只有一个方向、一个维度，而是需要从多个方向、多个维度进行比较。”^[1]

目前，实务界倾向认为，类案判断是一个类比推理的过程。具体办案过程中，我们可以效仿司法机关做法进行甄别。例如，重庆一分检检察官便认为，可以首先提炼出在办案件的关键信息以及裁判所必需的事实要素、证据要素和规范要素，然后检索类似指导性案例，寻找两者在办案方法、证据运用、法律适用、政策把握等方面的相同点和不同点，通过类比推理进行同一性判断和针对性适用，以实现“同案同判”的法律效果。^[2]

（三）报告的撰写 

没有写作就没有思考，撰写检索报告是“穷尽检索”的重要一环。但受限于工作节奏、可支配时间，部分同行注重完成检索动作，而较少撰写检索报告。从某种角度来说，撰写检索报告是律师对法律适用问题进行研究、理清办案思路、明确裁判尺度的过程。检索报告既是对检索过程的再现，方便后期查漏补缺，也是对辩护律师加深对问题的理解、理清解释思路的重要工具。如果时间允许，最好能够在检索完毕后抽出一定时间完成检索报告。

其中，用于内部分析、讨论的检索报告形式可以相对简单，凸出关键信息即可（内部呈现应不仅包括对我方有利的检索资料，更要包括对我方不利的检索资料）。而提交给检院、法院的检索报告，则要力求全面、准确、美观。在一些案件中，律师所需要说服的不仅仅是经办人，还包括联席会议/办案小组/合议庭其他检察官、法官，检委会、审委会委员等。一份优秀的检索报告和辩护意见，便是律师同他们隔空交流的工具。对于类案检索报告，还应当主动对类案裁判要点以及待决案件争议焦点进行提炼，减轻受众阅读压力。

（四）结论的形成 

检索结论是检索报告的关键内容，“没有检索结果及检索人分析的法律检索，根本无法实现解决问题的目的”。辩护律师想要说服司法工作人员，必须要拿出更加经得起推敲的分析过程和结论。因此，在分析过程中务必要做到客观中立，遵循逻辑推理、经验法则、法律解释的一般方法，切忌自以为是、以点代面、以偏概全或刻意回避不利观点。

在结论的呈现上，仍需呼应辩护观点、突出重点、聚焦关键，不要留下强词夺理的印象。应当主动站在检察官、法官办案的角度，思考该结论是否能够被采纳。而在根本上，检索报告的目的是为律师辩护服务，因此对相关不利观点的披露应当是刻意而为之，对不被采纳的风险应当考虑妥当，切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甚至给嫌疑人造成不利后果。对于类案检索报告，还应当对是否参照或者参考类案等结果运用情况予以分析说明。只有充分证明类案与审理中的案件在事实层面上相似度很高，本质上系同一性质的问题，才能提高法院采纳类案裁判思路的可能性。

对法律人来说，检索是一项基本技能，但想要从无数信息中找寻有效、权威的观点，却极为考验个人的法律功底和能力水平。作者华轶琳在《手把手教你如何制作一份合格的案件检索报告》一文中提到“第一步的检索已决定案件庭审的最后一步能走多远”，言简意赅地指明检索的重要性。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通过检索，即便是年轻律师，也能很大程度上预判案件走向，了解案件可能的结果。穷尽检索，我们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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