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律师、律所做好，同时把律师职业做得有趣？在中华全国律师协会监事、厦门市律师协会名誉会长、福建天衡联合律师事务所主任孙卫星身上，这两个目标完美结合。

2024年12月20日，天衡厦门办公室接待中心启用暨孙卫星主任执业40周年纪念邮展举办。孙卫星很得意，作为40年的资深票友，他的集邮水平不输于律师执业水平。

执业40年，他曾于厦门大学任教，后在厦门律协连续担任两届会长，也是首位由执业律师担任的会长。在担任人大代表期间，他深度参与立法工作。2024年是天衡联合的第31年，作为一家实践精神与理想主义相融合的律所、目前福建法律服务市场的领跑者，拥有超过650名成员，业务创收连续20余年稳居福建省律所榜首。

作为“中国律师业特殊贡献奖”获得者，孙卫星长期在全国和省市律协参与行业管理，见证了律师业的发展变迁和行业自律管理水平的不断提升。经历了中国法治40年的发展，他对中国律师业有哪些本质思考？行业当前进入新一轮高质量发展期，如何认识律所管理的本质，又如何进行谋篇布局？

2024年12月26日，律新社卓越之道第二季走进福建天衡联合律师事务所，律新社创始人、CEO王凤梅与福建天衡联合律师事务所主任、合伙人会议主席孙卫星对话，探寻中国律师职业发展之道和事业之道，他用一种近乎睿智的眼光分享了取得诸项成功的底层模型：坚持热爱与利他。

今年是您律师执业40周年，当时是什么机缘让您当律师，且一干就是40年？

我是1979年恢复高考后华东政法学院复校的第一届毕业生，1983年毕业后被直接分配到厦门大学法律系任教。我在教学中深感律师是一个实践行业，便开始了兼职律师的道路。我对律师工作抱有浓厚兴趣，而且当时闽南地区许多人慕名来到厦大法律系寻求法律援助，这也让我看到了律师工作的社会需求与重要性。

这一干就是40年，仔细想想，其实是自身对这份职业的兴趣和热爱、对专业发挥的追求，以及由此获得的社会认可等综合因素共同铸就的。作为一名律师，能够通过自身专业发挥所长、实现价值、获得认可，无疑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宝贵的财富。

去年是天衡的30周年。20世纪90年代初，律师制度改革，国办所兴盛，但您选择“下海”创办个人律所——天地律师事务所，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创办天地律师事务所源于司法部1992年正式开启的中国律师体制改革这一历史机遇。从自身来说，之所以敢于迈出这一步，首先是源于自信。基于数年的律师执业积累，无论是客户服务还是案件处理，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给了我创业的底气。而且随着改革开放和市场化给行业带来的机遇与变化，我坚信个人开办律师事务所将会是大势所趋。这一判断在后来得到了验证。2000年，国务院下文要求所有城市的律师事务所都进行改制，国办所被迫转型，而我们早已在发展的道路上稳步前行：天地所是1993年成立的，当年便在厦门的律所中业务体量排名第四，1994年排名第三，1995年排名第二，到1997年就成为第一了。值得一提的是，天地所开业时，我们在《厦门日报》上做了整版套红的律所开业公告，并登出了时任福建省政协主席的祝贺题词，还在庐山大酒店举办了超300位嘉宾出席的隆重开业典礼。这一举动在当时产生了极大的轰动，我们希望借此给社会一个响亮的信号：律师体制改革大幕已拉开，不占编律所将是律所的发展方向！

天地所建立后，在福建省首创律师助理制度，1997年将提成制改革为公司制，1999年开始实行“三三制”。天地所与衡峰所合并后的天衡联合，采取“全员参与管理模式”，2008年设计了合伙人分级制度。这些制度建设都走在时代前沿，您为何在律所管理制度上有如此前瞻性的眼光？

首先，我本人很早就意识到管理的重要性。1990年，台商王永庆计划到厦门投资一个大型项目，我作为厦门市政府推荐的律师之一参与其中。那个年代丢掉国家干部身份“下海”，很需要勇气和决心。我的目标非常明确：王永庆的台塑企业在台湾被称为“经营之神”，创立了独特的企业管理模式，我想借此学习公司运营管理经验。虽然最终这个项目没有成功实施，但这段经历让我对管理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也了解到很多管理体系的原则和方法。所以，当我决定创办事务所时，就非常注重管理制度的建设。

其次，我喜欢探索新事物，遇到问题就想怎么解决，在管理上也是如此。例如，我们之所以在福建省首创了律师助理制度，起源于在工作中发现资深律师时间分配不够和办事效率低，让助理协助合伙人处理繁杂的事务性工作，不仅为合伙人的办案结构划分了层次，也为律所培养了未来发展的重要力量，从而迅速得到了同行的认可和推广。

三是要不断地与时俱进。很多同行来交流学习时，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分享我们的做法和经验，甚至包括财务和谈判的细节，从不担心人家“偷师”。因为制度不是一成不变的，再好的东西也会过时，要根据实际情况适时调整优化。

四是要有发展目标。一个明确的目标能够激发团队成员的积极性和创造力，推动律所不断向前发展。我们之所以在成立时来了一出隆重的“大手笔”，其实也是一种对长远发展目标和信念的展示。

最后，我想强调的是，无论是个人还是机构，都要有大格局。只有具备大格局，才能在管理和发展中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天衡联合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建立了一体化的管理和运作模式，一体化建设对律所发展产生了哪些积极影响？

一体化管理是天衡联合发展历程中的重要里程碑，也是我们在实践中探索确立的。

2001年天地所与衡峰所合并后，采用了“全员参与管理模式”，虽然合并后实现了规模与业绩的大幅提升，但也面临管理上的巨大挑战：合伙人对律所发展的关注度不一，导致决策效率低下；在拓展中尝试用承包制开设分所，却因利益分散，总部与分支机构间及各分支机构间缺乏紧密合作，严重制约了律所的整体发展。

为此，我们果断进行改革调整，开始实行一体化管理——在总部与各地办公室执行统一的财务管理和行政管理，实现成本约束与利润分配合理化，并打造了一体化管理信息化平台，同时加强内部管理和人员培训，提升整体质量。

一体化管理对律所的发展产生了显著的积极影响。首先提升了律所的品牌形象，我们的办公场所、装修风格和文化都体现了统一性和专业性，给客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次提高了内部管理质量，通过统一管理，我们确保了分支机构与总部在业务标准、质量控制和人员培训等方面的一致性，从而提高了整体服务水平。此外，一体化管理还增强了律所内部的凝聚力。最重要的是带来了业绩的显著提升，自2014年起实施一体化管理的首个十年规划中，前五年业绩每年递增超过20%，充分证明了一体化管理的正确性和有效性。

作为一家专注于提供高端化、集约化法律服务的综合性律所，勇于创新、根据市场变化拓展新型业务模式是天衡联合的一大传统。天衡联合是如何分析与判断市场变化的？未来会有哪些业务方向变动？

优秀的综合性律所管理层一定要善于研究经济社会发展趋势和国家产业发展方向。一方面，天衡联合密切关注社会发展的趋势和变化。律师服务与社会发展紧密相连，无论是经济发展的新动向，还是科技进步的新趋势，只有深入研判，才能把握业务发展的机遇。另一方面，天衡联合高度重视党和政府的政策导向。国家倡导和扶持的产业往往预示着未来的发展方向，我们会深入研究政策，特别是每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从而实现紧跟政策、服务大局。这不仅助力律所不断拓展业务领域，还显著提升了社会影响力。

天衡联合未来将继续紧跟市场变化，不断拓展新型业务模式，尤其是在数字经济、新能源产业、人工智能以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领域加大布局投入，从而进一步巩固在法律服务市场中的领先地位。

如今“出海”是行业的热点话题，天衡联合已与香港、澳门、欧美等地的律所建立了稳定的国际业务协作体系，且与其他专业机构共同发起了两岸资本市场服务联盟，2024年还在泰国曼谷正式成立了泰国中国企业服务中心。天衡联合有何出海经验可以分享？福建与东南亚新兴市场距离较近，作为福建的老牌律所，未来天衡联合将如何进行出海探索，如何发展地理位置优势？

天衡联合拥有丰富的国际业务协作经验，已与香港、澳门、欧美等地的律所建立了稳固的合作关系，并与多家专业机构共同发起了两岸资本市场服务联盟。2024年成立泰国中国企业服务中心，是我们出海探索的重要一步。

福建与东南亚新兴市场地理位置相近，福建人在东南亚的产业规模庞大、资本积累雄厚、影响力显著，95%甚至更高比例的东南亚大企业家都是福建人，东南亚方向可以说是福建律师行业真正的优势所在，这为天衡联合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在出海过程中，我们不仅为客户解决法律问题，更致力于替客户进行全面的战略考虑，从开设窗口到建立服务网络，再到向外延伸，形成一条完整的服务链条。这种全方位的服务模式使我们在竞争中脱颖而出，赢得了客户的信赖和好评。

今年在泰国成立的中国企业服务中心，就是我们全方位服务的一个重要体现。我们不是仅仅将其定位为一家律师事务所，而是希望通过这一平台，为客户提供更加多元化、综合性的服务。从目前的运营效果来看，这一举措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除厦门总部外，天衡联合在福建省内的福州、泉州、龙岩均设有分所。福建省民营经济发展位居全国前列，外向型经济表现出色，您认为福建乃至华南地区的法律服务市场未来有哪些发展机遇？同时会面临哪些问题，如何破局？

天衡联合将区域定位在福建，这一决策背后有着深思熟虑的考量。福建民营经济发达，外向型经济特色鲜明，随着区域经济的持续增长和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化，以及共建“一带一路”的深入推进，福建乃至华南地区的法律服务需求将更加多元化和专业化，为天衡联合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机遇。

同时，当前国际形势复杂多变，欧美国家对我国的制约和打压不断升级，这将对我们的涉外业务产生一定影响，同时也面临着来自本地及全国范围内知名律所的激烈竞争。

我们在福建已经建立了领先优势，未来将从以下方面继续巩固优势、拓展业务领域、提升服务质量，以满足客户日益增长的法律服务需求：一是加强区域合作，通过加入律师联盟等方式，与各地律所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实现资源共享和优势互补；二是深化一体化管理，优化内部管理机制，提高运营效率和服务质量；三是拓展国际市场，将目光投向东南亚、中东和非洲等新兴市场，积极寻求与海外律所的合作机会，提升我们的国际竞争力。

律所间的竞争，拼规模，拼人才，拼服务。未来，律所的品牌竞争力将越来越重要。天衡联合拥有完整的品牌推广计划和丰富的品牌资源库，去年也获得了“律新社卓越品牌影响力律所100佳”的荣誉，天衡联合在品牌运营上有何心得？您怎么看律所品牌建设？

品牌建设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它关乎律所的声誉、信誉以及在客户心中的地位。在过去30余年的发展中，天衡联合始终将品牌建设置于战略高度，致力于塑造一个专业、可信、有温度的品牌形象。

在品牌塑造的具体实践中，天衡联合采取了多元化的策略。我们积极举办线上线下推广活动、论坛、培训班及讲座等，全方位展示我们的专业实力和服务优势。同时，充分利用现代媒体和自媒体平台，通过官方网站、微信公众号、短视频等渠道，与客户和社会各界建立起紧密的联系，有效提升了品牌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此外，天衡联合还非常注重文化传播与内部凝聚力的提升。我们致力于打造一个充满人文关怀、具有独特魅力的律所文化，通过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增强了员工的归属感和团队精神，为品牌建设注入了强大的内在动力。

在履行社会责任方面，天衡联合更是走在前列，从创立之初就明确了不能仅以营利为目的，还要多做社会贡献。比如，我们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在福建率先捐建了以“厦门律师”命名的希望小学。通过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天衡联合赢得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赞誉和认可。

人才是律所发展的基石，天衡联合的人才培养体系是怎样的？您个人会重视律师的哪些特质？

人才是律所蓬勃发展的核心驱动力。自1993年起，天衡联合便在福建省内率先推行律师助理制度，这实际上是我们年轻律师培养体系的重要一环。我始终认为，人才培养应摆在首位，引进人才次之。因为引进的人才虽然可能经验更丰富，但存在磨合和适应的问题，而自己培育的律师在业务技能、职业操守及律所文化认同等方面，能更迅速地与团队融为一体。事实上，我们所的第一批律师助理在短短三年内便晋升为合伙人，并成为律所最骨干的成员，成长速度非常快。这种带教传承制度发展到现在，天衡联合实现了“五代同堂”。

天衡联合的人才培养体系不仅涵盖资深律师的悉心指导与专业培训，还鼓励年轻律师间的相互学习与交流，以此提升他们的业务技能与市场营销能力。此外，我们还定期举办青训营，并设立青年发展基金，为年轻律师的成长提供全方位的支持与激励。

在选拔与培养律师的过程中，我们尤为注重他们的专业素养、团队协作能力以及创新精神。我相信，在这样的培养体系下，我们的年轻律师一定能够茁壮成长，为律所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党建铸就律所的灵魂，天衡联合以“专业做党建”为理念，将党支部建立在业务团队上，并自1997年起与海军驻厦部队588泉州舰开展军民共建活动。具体来讲，党建是如何赋能天衡联合发展的？

党建是天衡联合的灵魂，是推动律所持续健康发展的不竭动力。作为一位拥有近50年党龄的老党员，我曾挂靠在厦门人才交流中心并担任联合支部第一支部书记，深刻体会到党建工作在新时期，特别是在非公经济领域的重要性，并在创立律所之初就将党建理念深植于律所的发展规划中。在天衡联合，党建不仅是精神的引领，更是实践的指南。我们不但把党建工作写入了律所章程，制定了党组织参与事务所重大决策的相关规定，还将党支部建立在业务团队上，实现了党建与业务的深度融合。我们将党建工作的财务预算纳入年度预算，并确保每年有10%～20%的递增，为党建工作提供了坚实的制度保障和资金支持。

党建结对活动是天衡联合党建的一大亮点。自1999年起，我们与国防部命名的“海上猛虎艇” （现在的红河舰）党组织开展党建结对子，以提升党建质量。通过参访舰艇、见证海军的发展壮大，我们深刻感受到了纪律严明、团结一心、依法治军等优秀传统和作风的魅力，这些也成为我们律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天衡联合已有党员律师150余名，党员律师的业务量占全所业务总量的70%左右。

作为福建省唯一被省委授予“优秀基层党组织”荣誉称号的律所，我们深感荣幸与自豪。这一荣誉不仅是对我们党建工作的肯定，更是对我们全体党员和员工的激励。

“做现实的理想主义者”是天衡联合的情怀所在，创新是天衡联合发展的动力。如何解读天衡人的理想主义、实践精神和创新精神，这对天衡联合的律师有哪些具体的影响？

对于天衡人而言，“做现实的理想主义者”是我们的情怀所在，创新则是推动我们不断前行的动力。理想主义、实践精神和创新精神共同塑造了我们的律所文化和价值观，更指引着我们不断追求卓越，为客户提供更优质的服务。

理想主义在天衡联合不仅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更是激励我们持续前进的内在力量。这种情怀驱使我们树立了远大的发展目标——要打造百年老店般的事务所，并为之不懈努力。对律师行业而言，如果有过度的拜金主义，只想着如何赚钱分钱，就失去了这个职业最宝贵的社会价值。我也曾有过从律师行业转身“下海”的机会，但人生的价值更多在于为社会做的贡献，能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律师事业，我深感自豪。

同时，我们也说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理想主义并非空中楼阁，要善于解决实际问题。我们鼓励律师不能停留在情怀层面，而是要将理想转化为具体的行动计划和步骤，通过实践来检验和修正我们的理想。

创新精神也是天衡联合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环境中，只有不断创新，才能脱颖而出。我们鼓励律师勇于尝试新的方法和思路，敢于挑战传统，不断推陈出新。这种创新精神不仅体现在我们的业务上，更渗透到我们的律所文化和管理模式中。

这些特质对天衡联合律师的影响是深远的，塑造了我们的职业形象和价值观。一个单位的核心精神气质和文化价值观会对每个人的成长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在天衡联合，我们倡导正直、诚信、勤奋、创新的价值观，鼓励律师相互学习、共同进步，注重营造一个积极向上的工作氛围。

您是一名执业生涯跨越世纪的律师，除了律师角色外，您曾于厦门大学任教、任职全国律协理事、担任人大代表深度参与立法工作，从多元视角见证和参与中国法治进程。您觉得在当今时代的法治建设中，律师有什么使命？天衡联合有什么使命？

我一直强调，律师不仅是法律的执行者，更是法治的推动者、守护者与社会公平正义的捍卫者。不管是代理具体的案件、项目，帮助客户解决实际的问题，还是参与社会立法、行业发展建设，抑或是投身社会公益、履行社会责任，律师的责任和使命始终应该大于对经济利益的追求。

天衡联合作为福建的区域性大所，更要有一种使命和担当。我们不仅仅是商业机构中的服务提供者，更是法律人、社会发展领导者，要发挥引领作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大局，带动整个行业的发展进步。

推动律师业稳步发展，助力全面依法治国，是我们这一代法律人的神圣使命。虽然个人的努力或许微不足道，但中国法治建设的每一步都凝聚着我们这一代律师的奉献与汗水，镌刻着我们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