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上海律协劳动与社会保障业务研究委员会一份《关于疫情对劳动法律服务的影响与应对的调研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显示，在劳动法律服务市场中，有近一半的律师（49.4%）认为竞争来自咨询公司、人力资源公司、科技公司和培训公司等各类公司，而同行竞争仅占34.2%。
（相关链接：关于疫情对劳动法律服务的影响与应对的调研报告）
一方面，伴随疫情引发的经济增速放缓、企业经营困难、员工就业压力、法律政策转向等等诸多因素综合叠加，将使得劳动法律服务市场的缓慢增长转变为停滞，甚或负增长。另一方面，咨询、人力资源、科技、培训等各类公司纷纷入场提供替代性法律服务产品，劳动法律师的市场可谓“无比火热”。
如何看待行业生态，五一劳动节刚过不久，律新社邀请行业内专家，一起分析关于劳动法律服务市场的内外之争。
01
劳动问题最热
市场规律未改
随着疫情对劳动用工产生重大影响，劳动法律师成为公益团队的第一方阵
在疫情爆发初期，全国律协劳专委就专门针对疫情期间劳动关系相关问题进行研究并提出了一系列建设性意见和建议，包括上海律协在内的各地律协也纷纷对症下药，研究各地出台的不同政策，为企业复工复产做足准备。
据调查，当前涉疫情咨询服务的主要类型有以下几方面，其中咨询问题依次是调岗调薪、解除劳动合同、拖欠劳动报酬、假期与福利、经济性裁员等相关法律问题。这一统计结果与政府部门多次发文强调的疫情期间处理劳动合同的重点相吻合。
当前所发生的问题处理，因疫情而显得特殊且复杂，或法律法规上无明确规定，或在企业规章制度中未有考虑，或在实务操作上无前例可援。企业在劳动用工方面存在大量法律需求。
面对这些问题，劳动法律师在积极行动，很多劳动专业律所律师通过公益普法以及讲座积极提供方案。上海蓝白律师事务所的公益咨询群爆棚，上海七方所李华平律师团队各类直播排期满满……
一些外部企业也积极推进行动。疫情期间有不少人力资源服务企业开始提供免费的薪酬、用工、法律方面的等咨询服务。如易路软件在抗疫期间免费提供薪酬咨询服务，中智法律顾问团队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相关劳动用工法律政策提供义务解答等。
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劳动与社会保障法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律协劳动与社会保障法专业委员会主任、江三角律师事务所主任陆敬波律师指出，劳动法律服务有需求有供给，本质上是一个市场，受市场规律的左右，因此有必要以市场的思维来分析影响。
疫情前，整个劳动法律服务市场总体呈上行或者说扩大态势：2007年随着《劳动合同法》及其他大法的制定，市场爆发式增长，2009年开始常态化稳定增长，最近几年增长缓慢但仍然持续增长。（相关链接：疫情对劳动法律服务的影响与应对管见）
疫情期间，有的业务领域遭受重创，有的业务领域却迎来增长。在陆敬波律师看来，劳动法是一个“全周期”的行业：经济形势好，企业扩张招人，劳动法业务形势良好；经济形势不好，劳动争议增多，也需要劳动法律师。（相关链接：危机之下，能源、劳动、知识产权、海商四大专业领域如何破局？）
伴随着劳动法律服务市场的持续扩大，近几年能够提供劳动法律服务的律师数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陆敬波律师也表示，有喜有忧，疫情的爆发吸引了更多律师涌入劳动法业务行列，行业则意识到，劳动法律服务的供给总量已经趋于饱和甚或开始出现过剩。
当前来看，市场上劳动法律服务的主要力量有四：一是律师和律所，二是各类公司，三是公共法律服务，四是其他社会人士。
陆敬波律师坦言，其他三股力量尤其是第二和第三股力量的发展不容忽视。
“我们注意到外部公司开始介入到法律服务生态当中，他们与企业的交互更频繁，也更知道企业的需求点，因此他们更容易成为服务组织方。”陆敬波律师告诉律新社，“越来越多的人力资源公司、咨询公司、培训机构和法律科技公司纷纷加入到了劳动法律服务的大军当中，把这块服务作为他们全链条服务的一环，而且他们拥有着多数律师和律所所不具备的一些优势，比如低成本、高科技、更灵活、一站式等等，展示出了强大的力量。”
正如《报告》显示：50%的被调查者认为竞争力量并非来自于其他律师同行，外部公司才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在疫情防控中表现特别抢眼的是近两年开始国家大力提倡和推动的公共法律服务，而公共法律服务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劳动法律服务。此处的公共法律服务采用了广义的概念，既包括狭义的公共法律服务，也包括各个部门（比如人社、法院、仲裁、工会）主动作为而提供的各种咨询、宣讲、解读、指引、培训等等。
这类服务的最大优势是基于官方身份的权威性。疫情结束后，此类服务固然不会一直像疫情期间那般火热，但基于对后疫情时期营商环境的优化和对企业发展经济增长的支持，不难预测，今后相当一段时期内此类服务将较疫情爆发前有大幅度的增加。
02
劳动法律师的“威胁”过虑了？对外部公司而言，他们会认为自身对劳动法律师的业务构成威胁吗？
张倩
上海为匠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为匠传播”）联合创始人、CEO张倩向律新社坦言，“无论从技术角度还是服务整合而言，目前都谈不上对传统劳动法服务的威胁”。为匠传播致力于为企业提供一站式人力合规营销解决方案，旗下产品魔法鹿是一款应用于微信好友、群聊，专为HR打造的在线智能问答机器人，主打解决HR对于员工离职、员工关系、多元化用工社保、个税等相关高频问题。
张倩认为，其实企业关心的人力资源问题是综合性的，涉及包括财税在内的种种方面。所以从专业角度来说，即使是人力资源或者是其他外包公司，在应对客户的专业需求上，还是要依赖于律师的专业能力。
“就算公司自己成立劳务部，自己培养法律人才的话，没有经历过众多案例的磨练，也无法培养出真正的专家。在专业积累上，劳动法律师天天聚焦领域内的问题，摸爬滚打多年积累出来的主观判断是最具价值且不可替代的，也是AI、机器人所无法企及的。”
专业律所也在积极拥抱科技等新模式，并将其融合于传统服务之中。
作为一家专业从事劳动与人力资源相关法律业务的律所，上海保华律师事务所打造了人力资源全流程法律平台“HR全流程法律顾问”。内容涵盖劳动、股权、知识产权、职务犯罪、税收等领域的法律法规，并归入了8个主要城市的规范性文件及典型案例。通过结果导向方式简化人力资源从业人员的工作流程，大量通过速查表单、法律文书、计算器等方式快速呈现结果。
董润青
“不过这个数据库目前定位是工具，可以解决基础的劳动法领域的案例及问答，面对用户的其他真实需求，人的作用不可替代。”保华所主任董润青律师对律新社表示，目前专业能力依然是市场上最核心的需求，对专业劳动律所的需求也依然很大。保华所非常坚定专业立身的方向，会在专业能力上继续深耕。
刘红
专注于人力资源领域的专业媒体《第一资源》总编辑刘红也对律新社表示，确实有很多围绕人力板块的外部公司对企业的劳动服务整合能力很强，但是行业内对好律师仍是非常认同的，市场依旧很大。她强调，“尤其是名律，在业内知晓度仍然很高。”
存在即合理，有威胁才有进步。在这个并非“非此即彼”的市场中，或许可以寻求一种新的可能。“未来应该是向融合的方向发展。”张倩回答道。包括人力资源、培训、智能科技、财税服务等公司可以跟律所、律师加强合作，共同提供服务，形成行业生态圈。
03
打造一体化生态圈
“生态圈”这一概念，正在成为劳动法律服务市场的方向。
疫情期间，法律人的线上直播及培训迅速推开，各种公益课程不断刷屏朋友圈，各地律协、律所、法律科技公司、法律媒体等纷纷推出课程，很多大咖、名所也在线上开讲。
法律服务业的发展方向，或许不再只是发展法律服务本身，而是全面铺开，链接一整个生态圈。从2005年就开始探索整合服务的劳达laboroot，正不断拓展服务领域。
律新社了解到，作为为企业一方提供劳动法与员工关系咨询、培训、法律及组织变革战略解决方案的咨询公司、律师事务所及财务咨询公司。疫情期间，劳达laboroot成立劳达疫线防控联盟，编撰了劳达 laboroot《员工关系》疫情特刊，还开通了“劳达疫线公益微课”，并成立劳达新组织学院专研中国企业组织创新与重启的多元解决方案。
魏浩征
劳达laboroot创始人、CEO魏浩征表示，“在学术专业的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的今天，客户眼中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复杂，要真正满足客户多元的综合需求，我们解决问题的方案，也必须是跨界和融会贯通、专业和场景化、一体化和协同性的。”
对于更多的律师而言，开展线上培训打造课程往往是律师这一知识型职业最容易突破的口。但是律师们也要知道，线上培训并非简单地把线下产品搬运到线上，而是需要根据线上平台和学员收听（看）的特性进行量身定制。
魏浩征认为，保证持续输出优质干货内容，需要专业团队精耕专研，并不断创新优化与升级迭代。这些往往源于培训讲师和专业培训团队的经年积累和创新的能力，才能真正让学员有所悟有所获，为后续行动提供宝贵价值和明确的指引。
劳动专业培训的竞争压力也在不断增大，随着信息透明化和各种团队踊跃参加，培训渠道和获课路径也越来越多，做好课本身也不是容易事，很多机构已经把培训作为导入私域流量的一种方式，随后再进行各类服务。
那么当专业培训公司与律所、律师在同一个生态圈中互相合作，也许可以形成更好的合作。
科技公司以及外部企业有助于市场开拓和用户教育的功能，大家都对此效应表示认同。
“一些人力公司的法务部门的专业水平有的已经仅次于劳动专业律所的律师，基础服务都可以胜任，会留出疑难问题给到专业律所，尤其是诉讼领域。”董润青律师认为，市场竞争的日趋激烈正倒逼律师加快速度适应环境，并夯实自身的专业能力以应对外部力量的接连入场。他认为，外部公司等机构的客户开拓能力是优势，而这也经常是专业律所的短板，未来不排除相互结合，共建生态。
疫情期间，公益网课的开展确实起到了扩大品牌知名度的作用，因此，采取“线上公益法律服务与收费法律服务相结合的方式”为参与调研律师和律师事务所的首选市场开发方式（68.8%）。其次为线下研讨会、讲座及传统市场开放方式，分别占比58.8%、47.5%。由此可见，线上开发方式将作为律师市场开发的趋势，同时辅之以线下等其他传统开发方式。
04
市场分层
专业化分层
对于未来劳动法领域的变化，依然是随着市场需求和供应能力的变化而变化。“劳动法律服务中与人力资源管理部分内容有交叉之处，而公司从业人员没有资质证书的要求，门槛低，加之缺少相关部门的监管，容易采取低价的方式来竞争，对劳动法律服务市场冲击较大。”
李华平
上海七方律师事务所主任李华平律师在接受律新社采访时提到，就服务价格而言，律师竞争优势很弱。因为律师需要通过多年的法律学习并取得执业证书，成本更高，同时又要接受规范的监管。另外，各类公司自身有较为庞大的客户群体，与客户之间也有合作，建立了相当的信赖优势。“所以部分客户在法律服务需求方面会更喜欢找价格低、信赖度高的公司。”
尽管如此，服务需求的多元化现状虽然会分散一部分劳动法律师的业务，但是对专业的需求依然是市场恒定不变的。
陆敬波律师对律新社表示，疫情期间，律师涌入劳动法业务行列，需求集中期过后，劳动法律服务的供给总量可能出现过剩。未来劳动法律服务分化会更明确：高端市场对应高、精、尖服务，低端市场的竞争更加“红海”，因此对专业服务而言，要么不断精进，进入“二”，要么在“八”中寻找差异化机会。
换言之，唯有专业和创新，方以应对日趋复杂的市场环境。
此次新冠疫情，劳动法律师展现出快速的反应能力及精湛的业务能力。他们继续深耕劳动法业务领域、将劳动法业务做到精益求精，并持续深入挖掘客户需求，做大做强整个劳动法服务市场，实现了律师事务所、律师及整个服务市场的“三赢”局面。
不少专业劳动法律师认为，市场上的很多机构已经能区分出劳动专业律师的价值，市场画像越来越清晰，专业市场依然有很大机会。
此次疫情，科技手段在服务方式上的运用，极大地提升了律师及律所的“获客”能力及服务水准。后疫情时代，律师和律所积极创新，结合传统劳动法律服务模式来开展业务。对服务内容、形式、市场开发方式、收费体系进行创新，主动应对市场需求，顺应市场变化，甚至引导市场需求，灵活调整服务方向。
可以预见，随着生态圈的逐步扩大，劳动法律服务将进一步层次化，供需对应更加清晰化，劳动法律服务的普惠化、定制化也都可以一一实现。每个层次都有机会，一切融合才只是刚开始，更多好戏还在后面。
劳动法律师如何应对未来？
魏浩征在2019第二届中国劳动法律师职业发展大会上的演讲中给出建议，当前，随着社会保险的政策改革、财税政策的改革及组织模式的创新，客户、市场发生变化，劳动法律师正式步入3.0阶段。魏浩征提出，劳动法律师要更多地在3.0业务范畴内去挖掘从合规到组织重启的价值。要想解决人的问题，绝不能仅仅局限于劳动法范畴内，“劳动法+人力资源+财税+组织创新”四个维度的跨界融合才是劳动法律师未来的业务出路。律师们要擅于打造能落地服务并持续给客户提供价值的产品。
针对各类新型问题，上海律协劳专委建议，律师可充分发挥其专业优势，通过顾问企业培训、进行普法宣传、向劳动者解答法律咨询、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或被聘参与劳动争议调解等，来参与并化解劳资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