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新社编者按 在当今法律服务行业，技术的飞速发展正深刻地重塑着律师的工作方式和业务模式。AI技术的兴起，尤其是其在法律领域的广泛应用，不仅为律师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也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从法律检索到合同审查，从案件分析到客户管理，AI正逐步渗透到律师工作的各个环节。法律行业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律师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方式，思考如何在AI时代保持竞争力。 2025年2月22日，“加油·置顶热爱”第三届法律服务业品牌发展论坛暨律新社2025品牌盛典召开，在“法律新质生产力与颠覆式创新”平行论坛上，上海功承瀛泰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主任陈柚牧作“功承瀛泰的未来法律之路”主题演讲。他探讨了律所和律师如何在AI时代提升自己的竞争力，如何通过技术创新和模式变革，实现法律服务的转型升级。陈柚牧律师的主题分享整理如下：
在快速变化的法律环境中，我们关注的是如何通过科技赋能引领行业创新，规划未来的发展路径。去年被称作AI的元年，许多法律界人士，尤其是行业头部的从业者，开始逐渐意识到AI的巨大潜力。
去年我们在与行业同仁探讨法律AI时，律师群体相对来说是比较保守的，而当时的AI产品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成熟和完善。因此，许多律师认为AI尚未达到专业水平，只是作为一个“有趣的新鲜事物”存在。但如今，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当我们再次审视AI时，尤其是在阅读了DeepSeek的阐述后，我们能感受到它在表达和风格上越来越接近我们所期望的专业水准。而科技的迭代速度非常快，我相信在半年后，AI将在法律行业中得到更广泛的应用。因此，面对AI我们不应仅仅是观望，而应积极拥抱。
AI赋能律师行业
AI在法律行业的主要应用场景
目前，AI在法律领域的主要应用之一是法律检索，即快速查找法律条文和判例。但在法律检索方面，AI也容易给出误判。具体来说，当律师通过AI检索法条或案例时，可能会得到AI编造的结果。作为律师，我们需要关注如何解决AI可能带来的错误结果，例如，进行交叉验证。
合同审查是另一个AI应用领域，目前被认为是一个重要的应用场景。合同审查领域目前存在两个主要流派。一种流派是“自由式”，即通过律师根据自身需求设计提示词，让AI进行审查。这是一种较为灵活的模块化方法。另一种流派则是“预设式”，即AI已经为你设定了所有需要审查的内容，例如合同主体的条款。目前，这两种流派各有优缺点。使用预设模板的方式可能会显得较为僵化，因为它主要基于预设的思维逻辑进行审查。因此，在使用合同审查工具时，律师往往会结合这两种流派来分析合同内容。
案件分析也是AI应用的重要领域之一。案件分析中存在的一个关键问题是事实描述的准确性。由于我们在案件分析中使用AI时，往往依赖其对事实的归纳和整理，因此事实描述的准确与否至关重要。例如，在索尼的案例中，我们进行了多种评测，其中一种是利用AI帮助撰写上诉状。上诉状需要基于一审判决书的事实归纳部分，因为一审判决书中对事实的归纳相对较为准确。我们让AI阅读一审判决书的事实部分，并据此形成上诉状。这种模式在法律逻辑上表现良好，能够基本涵盖所有相关要点，并根据案件的复杂程度进行调整。然而，如果事实描述本身存在问题，那么案件分析的结果也会受到影响。
在智能咨询方面，评价呈现出两极分化的现象。一些律师认为AI的回答非常全面且出色，而另一些律师则认为存在不足。这种差异实际上与律师个人的专业领域和主观判断有关。如果AI的回答涉及律师擅长的领域，那么其回答的质量通常可以达到70分左右；但如果涉及律师不擅长的领域，AI的回答可能更具价值。从某种程度上说，AI既可以是你不熟悉领域的老师，也可以是你熟悉领域的高级助手。我们对AI的期望不应超越其实际能力，而应根据其定位来合理评估其输出结果。如果需要，我们还可以补充更多资料以完善AI的分析。
AI的“个性”与法律人的思考方式
我们团队训练了自己的AI模型，而非直接使用开源的大模型。我们在评测过程中发现，许多评测者更多地依赖开源大模型，如使用Transformer架构或基于预训练模型的工具进行测试。然而，我们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径，专注于训练适合我们团队需求的AI模型。在评测中，我们使用法律类语言对AI进行训练后，发现其生成的内容具有独特的风格。例如，当我们要求AI撰写一篇关于《公司法》的文章时，它能够迅速根据指令，以符合法律语言风格的方式完成写作。我们将AI生成的文章与我们对外发布的公众号文章进行对比，发现两者在文风上都非常优美，基本满足了我们的要求。AI能够根据不同领域的特点进行调整和优化。因此，我认为，对于一些垂直领域的特定需求，如何训练和优化AI模型以适应这些需求，是未来发展的关键。
此外，我还需要强调一个概念：即使是同一个AI模型，针对同一问题，在不同时间生成的结果也可能不同，因为它具备联网搜索功能。今天、两个月后或三个月后，针对同一个问题，AI可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这意味着AI具有一定的“个性”，而非一成不变。所以，我们对AI的定位应该是：它是一个辅助工具，而非替代律师的关键角色。AI生成的内容质量高低，实际上取决于律师的水平以及提问的详细程度。如果问题越详细，AI的输出质量越高；反之，如果问题过于笼统，AI可能需要多次修正和调整，其输出结果可能会存在问题。
因此，当大家后续使用AI时，需要更加善于提问。带着思考去提问，所得到的结果质量会很高；但如果仅是毫无思考地随意提问，AI的回答可能就无法满足需求。
律师行业的竞争力模型
最近，我看到一位教授总结了一个公式，用于衡量律师及律所的竞争力。这个公式是：C=(H×A)^D。其中，H代表律师个体的专业能力，包括法律知识、诉讼技巧和谈判技巧等；A代表AI工具的使用能力。大家应该已经感受到，使用AI进行法律检索和复核后，工作效率至少提高了60%以上。这说明A并不是简单的迭代工具，而是与H相乘的关系。D即数据分析、管理能力和优化法律服务。这需要律师学会管理自己的所有数据，包括个人知识、业务贡献度、为客户服务的时长等与个人管理相关的知识。通过这些数据，律师可以逐步分析出自己的优势所在，比如对哪一类客户最有影响力，哪一类客户的利润最高。因为律师的服务通常是按时间计费的，所以需要识别出高净值客户，并对客户进行分层和画像，以便更好地动态调整客户关系，实现有效的管理。
在这样的管理态势下，我们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将个人的服务能力提升至一个新的层次。过去，律师可能只能服务一位客户，但如今借助技术，同时服务十位客户也并非不可能。关键在于合理安排时间，因为有些客户需要律师投入大量时间，而有些则不需要；有些沟通可以通过线下完成，而有些则完全可以通过线上实现。我们通常所说的“鸡肋”之一，就是线下沟通所花费的时间。实际上，80%的沟通可以通过电话、电邮或微信等线上方式完成。我们需要思考如何优化和管理这些冗长的线上时间。
这正是律师及其团队在未来需要面对的问题：如何利用AI，并在使用AI之后，更多地进行分析、总结、归纳和优化。
律所数智化转型
对于2025年的发展，我曾感到一丝恐慌。我原本认为中美之间在AI领域的差距至少在一年半以上，因此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2025年慢慢完善我们的对话模型。然而，DeepSeek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无论其产出如何，DeepSeek的出现意味着大家手中都有了类似的工具，智力水平趋于平衡。这就需要我们思考，当大家都拥有这样的工具时，我们如何进一步提升自己的竞争力。作为一家数智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我们一直在探索如何将技术应用得更深入。
目前，我们的思路是，在完成初步的AI应用后，我们需要全面迭代事务所的系统架构。这可能需要我们花费两年时间重构事务所的中台体系。
第一，云系统重构
拥有这样一个系统，不仅对律所律师的日常工作是一种保障，也能提升客户对律所的信任度。目前，许多客户对AI非常重视，但也有一些客户对AI持谨慎态度。他们更关心的是数据安全问题，担心自己的数据泄露给第三方公司。因此，律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通过技术手段解决数据安全问题，确保客户数据的保密性和安全性。
第二，智能办公系统
现在，我们所使用的AI平台实际上是技术人员结合大量工作流程开发而成的。这些工作流程涵盖了从修改合同到撰写文章，再到为客户起草规章制度等日常任务。当然，我们的AI平台也非常个性化。由于我过去演讲场合较多，AI平台还专门为我设计了许多专属的演讲场景。这些功能实际上都属于工作流程的范畴，而其核心作用在于优化流程，提升工作效率。
第三，客户管理系统
从律师的角度来看，我们需要满足客户的需求。客户的核心需求是及时了解案件的进展。因此，我们需要优化客户关系管理，确保客户能够实时了解案件的核心动态。此外，这种方式还带来了另一个好处。过去，客户与律师沟通主要依赖电话，这种方式虽然直接，但非常耗时，且沟通成本极高。然而，通过我们的系统，客户可以在客户端直接查看案件进展，这不仅提高了效率，还增强了客户对案件的放心度，减少了因沟通不及时而产生的抱怨。很多时候，客户的抱怨源于律师沟通的延迟，而这种延迟可能仅仅是因为时间差。因此，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优化客户管理。
新质生产力与创新
AI本身所代表的新生产力，不仅仅是一种创新的工具，它实际上是要改变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这是一场变革。传统的生产力更多地依赖于律师的个体经验和工作时间。传统的生产方式强调专业度，只要律师能够朝九晚五地工作，他们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获取客户，产出也非常可观。
但是，在新的生产力下，整个思路都需要改变。你需要重新审视业务结构，提升管理能力，并且最重要的是，要思考如何与客户沟通，用AI解决他们的痛点。我们需要根据痛点去优化个人的工作方案。目前，我们看到AI可以部分减少低价值的工作，如文档整理和检索、提高案件处理能力、优化法律服务模式等。
如果生产力得到这样的提升，就需要新的生产关系来匹配。对未来生产关系的构想可以用一个金字塔来形象地表示。如果将金字塔分为四层，那么顶层是团队中的顶尖专家，即那些在专业领域或客户咨询中能够被称为专家的人。第二层是与这些专家相匹配的销售团队。他们的任务是将专家的知识和经验转化为产品，并进行销售推广。这是销售环节，也是将专业知识转化为实际价值的关键步骤。第三层是生产环节。当销售团队接到订单后，这一层负责将专业知识转化为实际的产品或服务。这包括执行、产品化以及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最下面一层的运作依赖于虚拟系统，也就是AI在背后的整个支持系统。我们目前面临的数字化转型并不是技术的缺失，而是工作方式的变革，而我们必须适应这种变化。
律师行业的未来
我认为，未来AI在法律领域将成为标配。同时，我们可能需要在服务中加入更多落地的小模型，或者办公室开发的垂直类模型，以提升客户体验。例如，现在我们在开发一个招标系统，因为大家对现有的招标流程都感到不满。目前，制作一份招标文件需要团队整理案例、撰写标书并整合公司资质，至少需要1.5个人力，耗时一天。而通过开发一个专门的招标系统，从前期准备到最后输出，效率将大幅提升。这表明，AI的应用不仅能够提升效率，还能优化服务质量，未来将成为法律服务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正如我刚才提到的，功承瀛泰的战略方向是建设数字化中台。未来，当每个律所能够利用数据形成自己的核心战略时，才具备了强大的“心脏”。先构建强大的核心竞争力，再进行发展，才是正确的路径。
AI与创新方法的结合尤为重要。创新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更是模式和服务上的创新。我们绝对不能陷入内卷式的竞争，而是要互相整合。我的目标不是淘汰对手，而是实现互利共赢。我们不断会有新的整合，但绝不是以消灭对手为目的。
从每个律师的角度来看，未来需要从单纯提供法律服务转变为提供全方位、多维度的客户价值。未来的时代将成全每一个人，因为只要具备自己的能力与独特的思考角度，方能在市场中立足。
最后，我认为在AI时代，关键的一点是共同开放、互相成就。只有开放合作，才能获得更多的收益和思维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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