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事律师到“毒辩”律师

章进于2008年开始执业，执业初期，他的专业方向是普通民商法案件诉讼代理，而促使他专注毒品犯罪刑事领域是源于一次偶然的机会。

在法学院上学时，章进曾听过很多“前辈”感慨：当前司法环境下，刑事辩护是一个相当有难度的领域。章进毕业进律所后，主要以民事案件代理为主，很少有机会接触刑事案件。2014年，章进听说了知名毒品辩护律师团队曹春风及他的“草原狼毒品犯罪网络公益学院”。出于对“刑事犯罪辩护”的好奇和兴趣，他通过一段时间课程的培训，深入了解毒品犯罪辩护思路、方法和技巧，感觉像是打开了另一扇门。

在曹春风律师团队“草原狼刑事辩护”学院中，章进入选了“百人人才计划”，其逐渐发现这一领域大有作为，于是，他最终确定走“刑辩”之路，并加入了现在专做刑事案件代理辩护的上海永盈律师事务所。

因缺乏足够的积累，章进决定从法律援助案件入手。“在提供法律援助时，我把每一桩援助案件按收费委托标准来代理辩护。”章进说，这种努力和付出，也让他很快找到了刑辩的感觉和自信。渐渐地，通过代理几桩涉嫌毒品犯罪案后，他发现律师在毒品犯罪刑事辩护领域还有很多发挥的空间，于是，他下定决心专攻该领域，专做“毒辩”律师。

为生命辩护为自由辩护

至于为啥要为毒品犯罪分子做辩护时，章进对律新社表示：“一般人提起毒品犯罪，马上会认为是罪大恶极。准确来说，毒品犯罪没有特定的受害人群，妨碍的是国家对毒品管理的秩序，但与其他刑事犯罪相比，对涉毒案件的审理处罚非常严厉。”章进律师认为，我国无论是立法方面还是执法方面，一直奉行对毒品“零容忍”态度，但凡涉毒都会从严惩治，十几年刑期甚至死刑的案子比较多。“律师并非为犯罪分子开脱罪责，而是行使自己的职责，并按照法律赋予的权利，保障公民的辩护权，维护公平正义。”章进说。

章进之前曾代理过一个重大涉毒案件，当事人涉嫌贩卖30公斤毒品，以“死刑”被起诉。但章进发现，该案在检验报告、扣押称量程序、口供差异性矛盾等证据方面，存在漏洞和疑点，有明显的“数量引诱”情节。法院在审理中，认定了其举证和辩护，从而“保”住了这个人的命。“为生命辩护、为自由辩护是律师的本职，毒品虽有危害，但死刑并不能遏止毒品犯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律师的辩护就是让该死的人死得明白，让不该死的活下来。”章进律师告诉律新社。

章进还曾代理过几起“容留吸毒”案件，涉案者均因身患绝症而与人一起吸食毒品而被举报抓获。“吸毒肯定是违法的，引诱他人吸毒肯定有很大危害。吸毒成瘾者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不少是因为压力大或遭到打击等原因才吸毒，我认为这是属于一种自伤自残行为，你说它一定比故意伤人罪，致人伤残产生的危害更严重，因此要被判处更严重的处罚？好像有点过于严厉了。”

“毒辩”与现实尴尬

章进告诉律新社，就目前来看，专做毒品犯罪辩护的上海律师还比较少。“随着毒品犯罪率的增加，2005年以后全国各地逐渐有更多的律师团队，专做毒品犯罪辩护。尤其是在云南、广东、东北等边境地带或制毒贩毒源地区。上海属于毒品消费地，少有大宗制造贩卖，涉毒案件主要以贩卖或容留吸毒案件较多。”

与其他刑事辩护一样，毒品犯罪辩护也面临着“不容易”的现实。如何认定一个人的犯罪量刑？章进认为，应通过法律、公正程序、证据等来判断。“即使他真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也应该通过这些来定他的罪。”

毒品犯罪往往伴有隐蔽的特点，不太容易直接采集证据，所以以往经常存在“诱惑侦查”的可能。章进说起自己法律援助时代理的一个案件，嫌疑人以犯有“运输毒品罪”被起诉，一审裁定罪名成立，被处15年有期徒刑。章进查阅案卷发现嫌疑人从武汉坐汽车到上海，到上海后乘坐地铁，一路毫无任何逃避警察和公共检查的行为，其认为这不符合“运输毒品”的常理，而且嫌疑人前后两次的供词都被本人推翻，程序和证据方面明显有漏洞，但法院没有认定律师的辩护。以章进的观察，政府虽然对毒品采取高压打压态势，但侦查机构在对涉毒案件的侦查、取证的程序、方式方法方面还有待提升，从司法案件审理结果来看，一旦涉毒只要有证据，基本都会定罪，而且从严量处，这其实更应该保障律师辩护权。“所以，有时明明自己认为证据不充分的案子，却不得不接受的审判现实，内心也会很受打击，判决书下来也会产生动摇，是不是哪里错了？甚至借酒消愁舒缓压力。”章进表示。

律师本职即做法律赋予的事

虽然理想不时被现实打击，但章进仍然坚持，其认为，律师的本职就是做法律赋予的事情。

因为众多毒品犯罪辩护的积累，章进认为自己从办案经验、方法上有了显著的提升。“‘毒品犯罪辩护’是一个相对比较专业的领域，律师必须掌握足够的法律理论基础、毒品刑法知识，要懂侦查学，对调查取证据把握严格，这些年的积累和经验对其他刑事案件辩护非常有益。”

章进告诉律新社，在其做“毒辩”律师前，曾遭到家人的反对，家人担心其会因涉及犯罪分子的秘密而遭遇危险。“我两个9岁的双胞胎儿子，偶尔在电视上看到警匪片里的毒品犯罪，也会跟我开玩笑问是不是真的这么危险。”章进总会告诉家人，依法行事，做你该做的，就跟律师办其他案件代理和诉讼性质是一样的。

一般来说，刑事诉讼的历史就是律师辩护权不断得以扩大的历史。社会能在多大程度上容忍“为坏人”辩护，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这个国家的文明与法治程度。由于辩护律师独特的职业价值取向，与普通社会公众的价值取向之间有些差异，使社会公众尤其是公共权力的行使者对律师辩护的怀疑，在包括“毒品犯罪辩护”在内的刑事辩护领域，都存在。

章进相信，“毒辩律师”在按照法律赋予的权利，以另一种方式维护法治公平正义，会赢得越来越多人的理解和尊重，而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律师团队加入这个领域，这也是对法治文明的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