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道：“一部《民法典》，半部合同编。”无论是《民法典》于2021年的正式实施，还是《公司法》于2022年的最新修订，这些都是我国民商事领域法律进一步完善的标志。作为中国法学会商法学研究会副会长，刘凯湘就我国现阶段民商法的特征分享了自己的观点：《民法典》的颁布，规定了民商领域的基本法，这体现了我国目前在立法形式上的民商合一。但从《公司法》《企业破产法》等法律的单行上看，我国现阶段也存在着“民商分裂”的情况。刘凯湘指出，尽管现阶段的法律在体例上民商合一，但在法律实践中，仍需将民法和商法的理念、原则等区分开来。如果简单地将适用于民事法律关系的原则、民事纠纷处理的理念一股脑地运用到商法中去，将会造成一个糟糕混乱的结果。

刘凯湘认为，中国的市场经济要想拥有完善的法律保障，制定独立的《商法典》很值得期待。一些同样是大陆法系的其他国家，如法国、德国等，他们采用的都是民商分裂的体制，《商法典》在这些国家实施得很好，这对于中国民商领域的立法是一个很好的启示。目前，《商法典》的制定在我国还只是一个远期的规划，但是同80年代先颁布《民法通则》过渡类似，近年来，商法学家、商法学研究会一直在推动《商法通则》的形成。“我们的目的不是要同民法分庭抗礼，而是完善整个市场经济的法律体系。”刘凯湘解释道，“如果没有一个《商法典》或者《商法通则》，这对市场经济的发展是不利的。”

《公司法》作为商法的重要组成部分，自1993年正式颁布起，经历了五次修订和数次修改。关于最新版《公司法》的价值导向，刘凯湘将其总结为“公司自治”，这也是《公司法》多次修订一直坚持的轨迹。在我国的市场经济环境中，公司是最主要的营利性法人，它担负着产品和服务的创新、国家的税收、就业等各方面的责任，“公司自治”是实现其利益相关者均衡化的最佳手段。刘凯湘不赞成商法的公法化取向，他认为公司的利益相关者，如债权人等，也是民事主体，不应该受过多的管制或者保护。在他看来，《公司法》一次次的修订和修改，将为更好地区分商事和民事法律关系作出贡献，其中的立法经验、学理成果等也对商事法律体系的完善起到了促进作用。

“九几年的时候，《中国律师》杂志主编刘桂明先生曾经让我写过一篇关于律师的文章。”刘凯湘回忆道，“30多年过去了，我记得很清楚，那篇文章的题目叫作《律师：一个既劳力又劳心的职业》。”谈到自己对律师的理解，刘凯湘笑着这样总结，他觉得在当今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做一名律师将面对更多的挑战。

对于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刘凯湘提到的第一个关键词是“心态”。律师除了有学历背景、专业知识的要求外，有一个能加班、能出差的好身体，一个平和、不急于求成的好心态同样重要。一方面，律师的工作繁杂，不仅要完成书面任务，还要同当事人和法官之间打交道，因此工作时的耐心和细心尤为重要。另一方面，做一名优秀的律师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日积月累的沉淀必不可少。因此，年轻律师应放平心态、戒骄戒躁，这也是积累经验、提升能力的前提。

“专业”是刘凯湘描述优秀律师的第二个关键词。所谓的“专业”不仅体现在对案件的透彻把握上，也体现在发言时的语言表达上。他结合自己做仲裁员时的经历指出，无论是做诉讼还是非诉，律师首先要将明确事实、扎实理解案件放在第一位，在此基础上还要将相关法律弄懂弄透。其次，律师还要有一个既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仲裁员的自洽逻辑。在他看来，说服过程中的以理服人最为关键，律师的语气不用慷慨激昂，但要平稳有序。发言简约专业、鞭辟入里，是一名优秀律师应有的品质。

此外，刘凯湘还特别提到律师的言行举止应当有礼。相较于专业知识的输出，律师的穿着和举止将给人带来最直观的印象。“在开庭中，除了案子以外，我会非常关注两方律师。他们有的来自大所，有的来自小所，我会观察他们的衣着、言谈举止，开场白会不会加上‘尊敬的仲裁员’，发言是直击要害还是在‘表演’等。”刘凯湘说。这些细节看上去只是一些外围的细枝末节，但却能从侧面体现出律师的专业性。得体的衣着显示着积极向上的工作态度，有礼的举止体现着谦逊认真的工作风范，这些都是评价一位律师优秀的重要标准。

优秀的律师人才是品牌所勃勃生机的源泉，同时，品牌所也是孕育优秀律师的摇篮。根据刘凯湘对优秀律师的建议，品牌所在人才的培养方面也应做到“做事”与“做人”并重。事实上，经过多年的沉淀，很多品牌所在人才培养方面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模式，人才培训、业务精进、业务检讨等工作是品牌所运营中必不可少的环节，这使得律师们在恪守专业的同时，将共同认可的工作理念薪火相传。而品牌不仅是律所和所内律师们的名片，也是这些律所及律师自我约束的最好工具；品牌所律师们的言谈举止不仅透露出个人素养，也代表了品牌所的品牌形象。或专业严肃，或亲和细致，都将在细节中见真章。

（图片来源：中国法律评论）

自15岁进入大学学习法律起，刘凯湘已投身法律事业40余年。谈及最初与“法”的结缘，他至今仍心怀感激。“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法律是什么，我当初的大学志愿都是老师给我填的。”刘凯湘说，“后来学了这个专业，慢慢看教材、跟同学讨论、听老师讲，才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专业。现在回想起来，我很感谢（帮我填志愿）的中学老师。”

从西南政法大学学生到北京大学教授，刘凯湘大部分时间都在同学生和学术打交道。在学生眼里，他既是严谨认真、学富五车的“刘老师”，也是朝气蓬勃、平易近人的“凯湘哥哥”。上课时，他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地解释法条；下课后，他跟同学们聚餐聊天、分享趣事。与天南海北的学生相处多年，刘凯湘总结出了一套师生间的相处之道，一言以蔽之，就是“因材施教、因人而异”。

“因材施教”是指教学过程中，他给本科生讲授理念、逻辑，同研究生探讨现象背后的深层原因和价值，与博士生讨论研究方法和论文书写技巧。但贯穿其中的，是他始终坚持的对法律思维的传授。“要从法律的角度回答法律问题。”刘凯湘这样对学生们说。“因人而异”指的是日常生活中与学生们的相处，他与活泼外向的学生聊生活趣事，甚至聊《功夫熊猫》里的中国武术哲学；但对于自我时间规划很严格的学生，他往往选择直中要害地为他们解决问题。

工作之余，刘凯湘教授爱好广泛。他热爱读诗，喜欢看动画电影，钟情于收集邮票。他从1980年上大学起就开始集邮，至今已经坚持了40多年。“集邮这个爱好是怎么养成的，我也很难说清楚。”刘凯湘说，“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月剩下一点点零花钱，我就会去邮票商店买邮票。”如今，集邮仍然是他的心头之好，每周都会花固定的时间去翻阅集邮册，这是他业余最大的享受。

刘教授提倡年轻人要有自己的兴趣爱好，特别是在生活节奏加快、工作压力陡增的当下，年轻人更应该多一些生活的情趣。“将工作放在首位的同时，不要忘记留一些时间给生活。”刘凯湘说，“会休息才会更好地工作。”

又到一年毕业季，毕业生的职业选择成为近期的热门话题。刘凯湘建议大部分的法学院学生都可以先选择将“律师”作为自己法律职业生涯最初的起点。他认为，律师行业处于法律工作的一线，通过做律师，可以得到最丰富、最鲜活的实践经验。几年之后，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和长处再进行二次职业选择，无论是继续做律师，还是去做一名法务、法官等，之前的经验都将成为职业生涯中的宝贵财富。“律师是应用性很强的职业，我觉得如果一点儿律师业务都没有做过，这对于法学院的学生来说，可能是个遗憾。”刘凯湘说。

在刘凯湘教授心中，宪法庄重，刑法威严，而民商法就像一位谦谦君子，诚信有礼。对于民商法，他坦言自己是越深知越深爱。在多年的研究和实践中，法律同刘凯湘的生活早已密不可分，民商法中所包含的人文关怀精神也早已渗透进他作为法学界“大先生”的气质之中。

所谓知行合一的“大先生”，正是如此。